玫糜

你为什么不先定义一下自己有没有脑子再定义什么是攻控?

《虚妄之地》叁

*原作向HE

[贰]

晓星尘抬起自己手,放置脸前,握了握。方才三掌费了他太多力,如今拳头软绵绵,再不复当日修为。他靠着墙,慢慢地滑坐下去。

“……为什么?”他张张嘴,发出的音节碎成一片,颤得不像样子,但薛洋太熟悉他,听得一清二楚。

薛洋单膝半跪在他面前,向他欺去。脸上在笑,嘴角却不停抽搐:“为什么?因为你活该啊。”

他瞪着那双根根血丝分明的眼,狠狠攥住晓星尘手腕:“晓星尘,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,我本来没想把你炼成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,可惜,你太蠢了,非要碎魂。碎了又怎么样?还不是乖乖起来了。起来成这个样子,都是你活该啊。”

晓星尘不知是抖得太厉害,还是在不停摇头:“……我都已经……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能放过我?”

“放过你?!”薛洋爆发出一声厉喝,再次撕破刚伪装好的冷静,“放过你什么!你以为我会这么便宜你吗?!”

他再也笑不出来,表情比方才任何时候都要狞恶:“晓星尘道长,你这个人不是一般地爱做白日梦。咱俩的帐还没算完呢,你背着我的债,我凭什么要放过你?!”

“薛洋……”晓星尘一字一句,艰难苦涩,道,“我欠你……什么……”

薛洋停顿许久,恨道:“欠我太多了,自己慢慢想吧。”

晓星尘哽咽道:“至少……至少我……你为何能恨我至此?”

闻言,薛洋双眼更为赤红,几欲滴血。

他闭了闭眼,把眼中那可耻的水压回去,道:“我就是恨你,我快恨死你了。你知不知道,我这五年……”过得是什么日子?

他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,道:“总之,你不要妄想我会放过你。道长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现在你我战力悬殊,再做无用功就没意思了。炼尸可是我本行,我多的是方法治你,你最好别拿自己实验。起来!”

他现在必须探查一番晓星尘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,既有高阶凶尸的意识,又像低阶凶尸一样站都站不稳。薛洋说完,伸手欲将晓星尘扶起。

晓星尘一拳打过来,劲风拂动薛洋额前那缕碎发。

而薛洋轻而易举地用手刀截住他的攻击。他咬牙切齿道:“道长,你瞎了也聋了?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?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
晓星尘这拳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,身体极度虚弱和难受。他呜咽一声,痛苦地抱住了脑袋。一抱头,他的手便摸到了自己遮眼的白布。

晓星尘动作一顿。

他正在怔愣,薛洋不再废话,直接拽起他的胳膊,将人扛起。却没再往棺材处走,而是抱到了自己的宿房。

 

薛洋将晓星尘放置床上,尽管动作轻柔,却还是带起微风。风过,薛洋觉得脖颈有些凉,一摸才想起方才晓星尘拿瓷片划了破他的脖子。他取出随身携带伪装用的四指宽白布胡乱包扎了下,便开始摸上晓星尘额头,探查灵力。

晓星尘偏头欲躲,薛洋钳住他下巴:“道长果然耳朵不好使了,没关系,我不介意多说几遍。”

他一抖右手,两颗细长长钉,从乾坤袖抖入他掌中。薛洋将一颗钉子放进晓星尘手里,覆着晓星尘手背,帮他握住手掌,另一颗被他拿在手里,在晓星尘脸上轻轻划动。

薛洋亲昵道:“感受到了吗?这可是个好玩意儿。只要插进……”他摸了摸晓星尘后脑:“这里,我让你做什么,你就得做什么。我自己发明的,厉害吧?”

晓星尘不理他。

薛洋冷笑:“你那位至交好友脑袋里就有两个,我让他下跪他就要下跪,我让他给我磕头他就要给我磕头,他不是好干净总嫌别人脏吗?还不是得给我磕得满头满脸都是土。道长不会也想试试吧?这个插进去拔出来可是很疼的。”

他像是想到什么别的,附在晓星尘耳边,轻声笑:“不如换个地方,换个东西,插进去,拔出来,那样舒服多了。”

晓星尘没听懂,也不想理薛洋又犯什么神经。

薛洋见他不再动,将手又一次覆上他额头。一探,发现晓星尘体内魂力极其虚弱。也怪不得他如此摇摇欲坠了。

 

薛洋刚恢复一点温度的双手又凉了下来,手心开始冒汗。他紧锁起眉头,发觉事态并不乐观。

或者说,十分不乐观。

按理,如此零星的魂力根本不可能支撑一具凶尸,晓星尘竟可以起来,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四个字形容。薛洋能想到的原因,无外乎昨日中元之夜,他在晓星尘身上用得招魂之法……

 

“……阿箐呢?”正胡思乱想之际,耳边突然传来晓星尘的声音。

薛洋顿了顿,压下方才心中恐慌,冷哼道:“你让她逃了,你问我?我怎么知道她跑哪里去了。”

晓星尘直挺的胸口重重落下。万念俱灰时,至少有一件事值得欣慰,让他醒来后第一次舒了口长气。

薛洋一直紧盯着他,见状,心下有了决定。

当初自己可能以为阿箐没威胁,也可能因为懒得动手,总之,因为一些原因,留下来那死贱人的魂魄。但如今,晓星尘魂力如此残破微弱,亟待静心安养,慢慢恢复。若又让阿箐钻空子摸过来,晓星尘见她已死,估计又要发疯胡闹。

情绪波动,会带着魂力不稳。

凶尸无法再死,晓星尘无法再自杀。可他的魂魄此时是个病秧子,难保不出问题。一想到晓星尘有可能再碎一次,薛洋便似被勒住脖子,无法呼吸。

他暗暗搓搓手指,心道:待将晓星尘安抚下来,他要迅速打碎城内阿箐的阴魂。

 

薛洋拿开了额上的手,不自觉帮晓星尘理了理头发。这动作他做习惯了,没觉得有什么,可晓星尘被他摸得又是一颤,似是十分抗拒。

薛洋才反应过来,现在晓星尘又活了过来,不再是个怎么动都不给回应的死尸了。念及此,他钉在晓星尘身上的双眼又微微泛红。

薛洋道:“你……”他想威胁一句“老实呆着”,但看晓星尘惨白面色,他心口一揪一揪得难受。于是他改口道:“你好好躺着吧。”言罢,拿薄毯给晓星尘盖上了肚子,就坐在晓星尘床边,一直看着他。

晓星尘一直浑身紧绷,不放下一丝戒备。

 

薛洋就这么一直坐着看他,像被这轮廓蛊惑一样,不错眼珠。

可正所谓当局者迷,眼睛盯一处盯太久,反而会看不真切。

薛洋突然靠了过来,轻声唤:“道长。”

晓星尘一动不动。

这场景多么熟悉。他在不停地叫,可永远无人回应。

五年来面对着一具死尸的噩梦化身一把利刃,在薛洋脑海里胡刺乱砍,砍断了薛洋的理智。他猛地伏在晓星尘身上:“你怎么又不说话了?”

晓星尘依然没反应。薛洋彻底慌了,他怕这五年不是噩梦,方才的一切才是过眼云烟的幻觉。巨大的恐慌瞬间侵袭,近乎将他溺毙,他挣扎着往水面上游,拉着晓星尘的手,像拉着保命的浮木。

他完全忘了刚才还是他要晓星尘好好躺着的,一把扯起晓星尘的领子,使劲晃了晃人:“晓星尘,说话!”

“唔……”晓星尘装不下去了,被晃得头疼欲裂,拿手又一次扶上了头。

“道长,”薛洋眼中的暴戾被慌乱压下去,立刻抱稳了他,“你怎么了?”

晓星尘眉头深皱,紧抿着越来越浅的嘴唇,急促呼吸着。

薛洋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汗,心房被晓星尘的呼吸声一来一回扯得生疼。他恐怕晓星尘体内那缕残魂被他给晃得更碎了,难得露出来一丝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助的神情。

薛洋护着他的头小心翼翼放下他躺平,道:“好了,你别乱动。”又忘了晓星尘没乱动,他非晃得人家动了。

 

这回他坐了会儿,见晓星尘复又平静下来,心里又开始着火。但他不敢再晃了,只好没话找话道:“道长这五年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吗?”

晓星尘不理。

薛洋又道:“……小瞎子跑得可真快啊,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。”

晓星尘松了口气,依旧不理。

薛洋转转眼珠,邪笑道:“不过呢,一个普通人而已,再跑也跑不到天涯海角。道长若不和我说话,我就一定要去找她。她把我害成这样,我还没找她算账呢……”

晓星尘呼吸又不稳了,气道:“她害过你什么?!”

薛洋道:“她装瞎子骗我还不够?再说,她见过我,我自然得把她抓回来。但是呢,只要道长你乖乖说话,我就忙着跟你说话,没工夫找她了呗。”

晓星尘又苦又累,黯然道:“……无耻。”

薛洋眸光冷了冷,正想讽“你除了骂我,还有点别的词吗?”但他看晓星尘如此虚弱,便懒得与他争辩,换了句道:“你第一天知道吗?”

之后薛洋又自说自话了一阵,晓星尘依旧一句不答。他心中默念晓星尘需要静修,纵使心内惊惧交加,却也慢慢住了口。只时不时探一探晓星尘的额头和鼻息,反复确认魂力有没有减少,晓星尘是否还在呼吸。

凶尸是不需要呼吸的。但晓星尘习惯了,一直在喘着气。于是薛洋不用一直烦他说话,也有了他还有意识的保证。

 

待他重复了几遍,又去摸晓星尘额头时,晓星尘无征兆地崩溃喊道:“别碰我!!!”

他爆发得太过突然,把薛洋那只手喝得僵在半空。薛洋的这五年太过安静,这一声,仿佛拉他回到了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一天。从那天起,他便开始了这种人不人,鬼不鬼的生活。

自己有多可笑,他自己看得一清二楚。越是清楚,越是恨自己这副德行,和害自己成了这副德行的人。

薛洋声音冷得像冰窟:“怎么,道长嫌我脏?”

难道道长你还没接受现实,你早跟我一样脏了,嫌弃我,不如嫌弃嫌弃你自己。这句恶言恶语就挂在唇边,要是从前,早就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,可这次,他的舌头罕有地打了个弯儿,吞下了这句话。

可他开恩不说,显然,晓星尘也自然地想到了他的言下之意。

晓星尘再也装不成尸体,转过身,对着墙面,蜷缩起身子,紧紧将双膝抱进怀中,封闭了自己。只留给薛洋一个瘦削的背影。

他喉中发出啜泣之声,一声声锥心,一阵阵泣血。他似乎不想哭,不想暴露已经露无可露的脆弱,使劲深呼吸着压抑,将这断断续续的啜泣弄得更碎了。

这仿佛哮喘一样的哭嚎,透着懦弱的滑稽与可笑。可薛洋笑不出来。他驼着背,坐在晓星尘后面,碎发垂下,遮住了一双眼。

 

这屋子里明明有两个人,可每个人都如此孤独。

 

晓星尘终于把自己的哭声咽了下去,他捂着眼睛的手在薛洋不注意的时候,偷偷松开,举到了眼前。之后又猛地收了回去,缩进怀里。

 

-[肆]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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