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糜

你为什么不先定义一下自己有没有脑子再定义什么是攻控?

《虚妄之地》肆

*原作向HE

[叁]

相对无言坐了半晌,薛洋慢慢挺直背脊。

晓星尘双手环胸,抱着自己,青丝凌乱地洒在床上。薛洋欲伸手去顺一顺,但念及挨过去晓星尘又要抖,便觉索然无味。

薛洋一身骂不痒打不痛的铜头铁臂,心脏更炼得金刚不坏,五年里无数次得不到回应都挺过来了,现在被抗拒着,又生出一股子无赖,心道:“任他作天作地,也比叫不醒强。只要人活着,多的是时间让晓星尘学乖。”

想毕,薛洋决定暂时放过他,让晓星尘一个人可劲儿矫情去,省得再讲些引人发笑的大道理,说些不着调的混话。他冷冷瞥了眼晓星尘的背影,便动身收拾起晓星尘撒泼弄乱的家。

 

他摆正桌子,优先整理补魂书稿。捡也不正经捡,眼睛一直往宿房瞟扫。他光看晓星尘,不注意脚下,给纸张上连踩好几脚鞋印。

薛洋蹙起眉峰,立马拾起来拍拍吹吹。补魂手记是极要紧的物什,毕竟晓星尘魂力微弱,还需要修养补足,手稿不能随意损坏。

他手中是极紧要的,眼中又是极极紧要的,必须两处兼顾,看两眼,拾一张,拾一张,又看两眼。一时间,薛洋收拾的动作被迫慢了下来。

 

早起这阵雷雨还下得起劲。他们吵架时,雨噼里啪啦地拍在檐前屋后,跟拍手喝彩看好戏似的。

暴雨倥偬,一室压抑。薛洋见晓星尘不动,心里便不安,听雨听得更烦躁,低低咒骂了声。骂完,晓星尘胳膊居然动了下。薛洋正往前够手稿,立刻以一个滑稽姿势堪堪停住,如临大敌,瞪大眼看他一举一动。

晓星尘的手往脸上摸了摸,之后又抱住了自己。并重重从鼻间叹出口气。

 

他这一动一出声,薛洋心倏忽落地,又不觉得雨声烦了。暴雨越是砸得狠,越是衬得屋中二人相依相偎,他俩如从前一样被雨困住出不去,窝在家里打发时光。死气沉沉的家中突然就有了人味儿。

晓星尘现在养出一身娇肉,借口生闷气在里间儿舒服躺着,懒怠干活。自己不跟他计较,在厅堂收拾东西。等以后,还会像以前那样,他翘着腿躺床上等吃,看晓星尘在前面忙来忙去做饭扫地。

薛洋想起这个画面,突然就温柔了眉眼。

 

义庄巴掌大的地方,再慢一会儿也收拾完了。薛洋将碎瓷片仔细扫净,搓进簸箕,又坐回了晓星尘床前。

他坐了很久,全身心集中,去聆听晓星尘的呼吸声,见晓星尘那微弱呼吸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稳,觉得时机已到,终于开口。

 

薛洋轻触晓星尘散在床单上的发梢,用指尖与他纠缠不清.

他歪歪头,甜腻道:“看样子,道长冷静些了。”

“我知道你心里有气,但是呢,道长确实不该怪我的。你现在成这样,都是你逼我的。本来一切都很好,是你非要不听话……”

“不如咱俩好好谈谈吧,我呢,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你上次刺完我,我还不是跟你好好讲道理,是道长不好好听人说话,你自己说是不是?”

薛洋边说着,边俯下身,马尾扫上晓星尘肩头:“那么,首先,道长就需要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。”

他靠近晓星尘耳边,轻柔地威胁:“你不可能从我手心里逃出去。我说得到做得到,我现在时间多的是,有大把的精力和你耗一辈子,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,只要你想跑,就会受到惩罚。”

“我不会折磨你,那我会折磨谁呢?”薛洋的左手慢慢攀上了晓星尘的左肩,语气明明那么调皮,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,“当初,你惹了我,受难的是哪位,你应该记得一清二楚。”

“我了解你,你这种傻子自己受苦没问题,只不过见不得别人因为你受苦,断你个胳膊腿,挖了你的眼,你可能还会振作起来,但如果让你……”薛洋左手鹰勾猛地钳住晓星尘的左胸,一把按上他心口,“这里,有了愧疚,你就会变得不堪一击,又要跟我玩儿自杀了。是不是,道长,我是不是很了解你?”

“你蠢到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三年,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。你在想什么,我一眼就看得出。你那位宋子琛好友能吗?能的话为什么要迁怒你呢?阿箐能吗?她甚至都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。你救得那些平民百姓能吗?他们转眼就把你忘了。你师尊能吗?就算她能,她现在在哪里呢?”

“所以道长,你早点认命吧,你身边只有我了,”薛洋甜丝丝地吐着信子,“而且,你现在是凶尸,不管身体被我喂得多么软,多像人,也是凶尸。已经死了,还怎么再死。你要是不肯乖一点,我就去折磨宋岚,到时候你再怎么痛苦,都没法自杀了。”

薛洋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:“所以不如老实一点,我开心了,你也开心了,那位白吃白喝借住的宋道长,也就开心了。”

“晓星尘,我真的没有在威胁你,”薛洋一脸无辜,“真的真的没有,因为这不是跟你谈条件,是给你上上课讲道理罢了。听不听在你,但我说得一切都是事实。不听,你可以试一试。”

 

 

晓星尘张张嘴想说什么,却被刺激得一口气没缓过来,呛了下,开始疯狂地咳嗽。他身体里像漏风一样,咳得肺几乎要出来,咳得太狠,到后面,开始干呕起来。

他呕得死死攥住床单,双手苍白骨节突起。按照以前他的力气,床单一定被攥得扯破了,但就像他没力气再撕破自己一样,床单也只是皱起来。

咳完,皱完,还是要完整地被薛洋使用。

晓星尘将方才想说的话吞了回去。他不愿说了,面对薛洋,说话是永远赢不了的。干脆什么都不说了。

 

他自以为输得一败涂地,薛洋却立刻放开抱着他的手。这干呕声,声声扇着他的脸,而他又怕晓星尘魂魄不稳,不能再出声刺激。

薛洋声音轻颤,逞强道:“道长就这么嫌我?好好好,既然是谈谈,你不愿意我碰,我就不碰了,我们继续说,好吗?”

 

要收服人心,打完棍子,按顺序就该开始给枣。

薛洋掏出第一颗枣弹到晓星尘耳际:“再说,道长为何不这么想,既然逃不开的话,不如养精蓄锐,韬光养晦。”

“你现在成了凶尸,内里的魂,是肯定无法再自碎的,”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,接着,又开始说真话,“那一直这么病怏怏的也不是办法。只好慢慢把魂养起来,到时候你战力恢复,才有可能从我手里逃出去呀。这道理,三岁小孩子都懂。”

“不瞒道长说,高阶凶尸炼出来,可是比生前更厉害的。你生前我修为就不如你,若你一个凶尸养好了身体,我又能奈道长何呢?”

“啊,道长心想我有刺颅钉啊,这我就要教教道长了,不要硬碰硬,讲点技巧吗。迷惑对手,使其放松警惕,趁其不备,一击毙命,刺颅钉还没飞出来,你的剑就在我身体里了。”

薛洋笑得亲热而阴森:“就像……你刺我那次一样……”

“我还挺期待和道长过过招的,等你等得日子无聊,你回来了,我愿意跟你好好玩玩。”

 

薛洋虚虚实实一番话,像迷烟一样飘向晓星尘。晓星尘虽还是没回应,却没有再气得发抖和咳嗽。

 

第一颗枣给完,薛洋抛出第二颗枣。

他靠上椅背,大咧咧地翘起腿,抱上臂:“道长当初要建新门派,不拘泥那些老古董的成规,自然是明白变通的道理。那道长摸摸自己脸,与生前有什么区别?”

“摸起来没区别,看起来呢?道长看不见,我来告诉你,没有一点区别。”

“当初你那小师侄炼鬼将军,炼得他满脸都是尸纹,但我不一样,我直接炼出来的高阶凶尸,和活人一模一样。不会痛,不会死,不会老,还比生前要强。你师尊用修为撑了几百年,迟早要陨落。可你,只靠我一个人,就让你长生不老。道长,我对别人怎么样,先不说,对你,也算是有恩了吧?”

“你建新门派,我建新的长生之法。这说出去叫人评评理,咱俩也不用针尖对麦芒的吧?”

晓星尘即便虚弱至极,听见此歪理也忍无可忍,沉声道:“既然这么好,你为何不把你自己做成凶尸?”

薛洋总算逼得他再说话,前一刻还恶狠狠的眼登时亮了,道:“我也没办法呀,那夷陵老祖死了,这炼尸术只有我一个人会,谁炼我?不如道长养好了魂,我教你,你炼?哈哈哈哈!”

晓星尘说一次败一次,再次闭上了嘴。

薛洋把腿放下,凑过来撑住脑袋,嘻嘻道:“道长,我最开始是逗你的,你那位至交好友并没有被我折磨得不成人形,他现在活着,像个活人一样,活得好好地。跟你一样长生不老。虽然霜华刺穿了他,但他难道不该感谢你,和我吗?”

“只要道长听话,”薛洋顿了下,咬了咬牙,假笑道,“我说不定哪天心情好,也许,可以让你俩见一面。”虽然我不可能有这种心情好的时候。

“还是那句话,要是道长不听话,他可能就真的会被我折磨得不成人形!”

 

晓星尘一直背对薛洋,薛洋也不在意,自说自话地抛出第三颗枣。

 

他亲密犹如情人私语:“道长还记得自己对我说过什么吗?‘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,既然现在的你尚且可算安好,便不必太沉郁于过去。’你当初教导我时,不是挺有理有据的吗,跟你什么都懂似的。那道长也别太严于待人宽以律己了,你也试一试你这句话,从头开始吧。”

“道长教导我的,我记得清清楚楚,我方才教导道长的,希望道长也可以好好想一想。”

 

三个时辰过去了。

屋中两人比着谁更有耐心,就这么不说话也不动,一个躺在床上,一个坐在床前。

让这座义庄安静地近乎从这座城消失。

“道长,”先开了口,薛洋便比输了,“你想好了吗?”

他为了看晓星尘是否还在喘息,从床边挪到床尾,盯着那轻微起伏的胸口整整一下午,眼都发酸了。他揉揉额角,转身看看天,道:“不早了,吃晚饭了。”

他三两下把早晨买的食材处理了,炒出两个菜,端到桌上。

“道长,过来吃饭。”

 

见人不答,薛洋垂首,道:“道长跟我以前流浪那条街上的小孩子们一样,到了饭点还贪玩,家里人怎么叫,都叫不来吃饭。”

“我从前还疑惑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饭……”薛洋把话咽下去,“那些大人都是直接抱走他们,道长不动,我就当你要我抱你了。”

薛洋走过去,正要伸手,晓星尘猛地起身,转过来戒备地面对着他往里靠。薛洋趁机跪上床,将他逼得靠住了墙。

晓星尘退无可退,薛洋撑身欺向他,道:“你是果然没想好,还是转头就忘了我说什么?我现在不让你见宋岚,你便以为我不会真的动他是不是?”

晓星尘贴着墙,弯着背,曲着膝,双手缩在膝上,明明四肢修长,却蜷得跟只兔子一样可怜。

薛洋竟被逗得笑了起来,他舔舔虎牙:“我确实现在不会动他,但你每次一不听话,我就会记账。一笔,一笔,一笔,去记。等攒到一个我觉得能让他痛不欲生的程度,我就去把这些帐,全折磨在他身上。”

晓星尘终于开口:“……我一个死人,还需要吃饭吗?”

薛洋眯眯眼:“不需要,但你需要过来陪我。”

 

“咔哒”一声,薛洋将碗筷摆在晓星尘面前。晓星尘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侮辱。

他声音有些沙哑:“你叫我回来,又是,又是让我陪你玩游戏?”

薛洋幽幽道:“……谁要跟你玩游戏?”

“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那三年,你装得……”他不知想起什么苦楚,声音又颤了起来。晓星尘紧紧皱了皱眉头,才把这种苦压下去,继续道:“你这种人,是不是活得太无聊?好不容易,逮到一个玩具,就一直不放过我?”

薛洋道:“无聊?确实无聊。但是那是遇见你之后。我从前怎么可能无聊。是你,太没意思,在你身边,被你带得都无聊了。”

晓星尘咬牙:“那你可以……”他花了很大力气,把盛怒之下的那个字咽了回去。

他其实没法不想通,因为他没得选择。五年前还能冲动,可现在今非昔比,他没有任何冲动的资本,晓星尘只能在极端痛苦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薛洋拿捏着宋岚,便是拿捏着他的软肋,激怒薛洋,对宋岚没有任何好处,甚至阿箐和这整座城的人都要遭殃。

于是,晓星尘把那个字咽了回去。

可薛洋又听懂了,他冷笑道:“那我可以什么?可以滚?那可不行,玩具我还没玩腻歪,为什么要放过那个玩具呢?”

手心在薛洋看不到的地方攥出了血痕,晓星尘呼吸越来越碎:“你果然……果然……”

薛洋冷道:“道长又开始像最开始那样,说话说半句了。总叫人猜你,我不喜欢。我不喜欢的,要给你记到账上。”

“薛洋!”

薛洋道:“行了行了,反正‘果然’后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,我也不想听。念你头一回,先便宜你,下不为例道长。”


-[伍]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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