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糜

《九十八度冰》-30[哨向]

【上一章 -29 他现在是空窗期啊！薛洋，你不是又做了吧？你带套了吗？你是不是蠢？】

晓星尘全身是冰的，冰得那张脸毫无血色，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，依旧是惨白一片。

薛洋没有说话。

行动力从来高出常人许多的他，活到现在，基本想做什么就去做。至于事后会有什么后果，那是事后的事。

他没有在事后质疑过自己的决定。

但他现在怀疑告诉晓星尘到底对不对。

可是本来就不可能一直瞒着。

所以，该死，这群人真他妈该死。

晓星尘吐完之后，就冷静了。尽管在薛洋眼里这份冷静很违和，但晓星尘此时就是坐在电脑前，心无旁骛地敲着字。

薛洋边看，眉头边越皱越紧。眉峰那一个深重的“川”字，实在与他平日气质不符，可那个字赖在他脸上，让他看起来与那个小甜心判若两人。

薛洋问：“你干什么？”

晓星尘答：“发声明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写？”

“事实而已。”

薛洋深呼吸了两口，一下子拔掉电源。他看着晓星尘：“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把事实压下去的吗？”

“我保存了，以后关机不要拔电源，对电脑不好，”晓星尘像往常一样笑得春风化雨，纵使这次的春天苍白如同贫血，“就知道你帮了我，谢谢阿洋。”

“谢谢，谢谢就完了？你汇报工作呢？”薛洋躲开晓星尘过来抢插头的手，“想发声明，就按照我安排得那样写，说这次只是一个单纯的绑架。你要不同意，你就别发了。反正官方公告里你在养伤，不方便出声。”

晓星尘笑着摇摇头：“好，我用手机发。”

“晓星尘，”薛洋起身拦住他，“你想明白，你要是跟艾滋这两个字沾上边，那群苍蝇就会一直烦着你，不管你有还是没有，你的名誉都会受到损害。”

“现在也已经被损害了啊，”晓星尘依旧是笑，温和的表情试图安慰眼前的哨兵，“被绑架，和被艾滋患者绑架，没有区别，没有必要隐瞒。如果阻断药没有起作用，我真的得了，同样没必要隐瞒。”

“得个屁！胡说八道什么！”

“我知道你在为我考虑，你帮我瞒住了大家，把这件事定位为单纯心理变态而发起的绑架，你之后可能也会为了保护我，压下所有对他的采访，只要把他尽快定罪，他身后的这些故事，他绑架的动机，都无所谓，对吗？”

“难不成你认为这种垃圾心里怎么想得还有所谓？如果我可以，我恨不得立刻！亲手！杀了他！谁他妈要欣赏他人生履历！”

晓星尘理了理他的头发，笑：“好了阿洋，别生气，不考虑动机，简单定罪，这样不对。”

“这有什么不对！”

“你知道的，你以前在网上为我辩解的时候，不也觉得这样不对吗？”

“你说爆炸案那次？”薛洋都气笑了，“晓星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？我是为了帮你。不管你说什么，我都会顺着你那个论点跟别人辩论啊！”

“……哎？这样吗……好吧，那真是，谢谢了，”晓星尘说，“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想，把这次能引起全社会反思的事件，粗暴压下来。安中道的心理非常具有代表性，他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情况，不是他一个人造成……”

“晓星尘，”薛洋不可置信地笑出声，“你上辈子是不是叫玛利亚？生了孩子之后担任了圣母这一角色？”

“这跟圣母圣父无关，你口中的‘圣母’想洗白他，我只是阐述事实，引起反思，提高警戒，杜绝后患，这是为所有人好。”

“杜绝？杜绝！哈哈哈哈！”薛洋笑得越来越狠，“啊，你在这个阶级固化的社会讲杜绝犯罪，蚍蜉撼树，不自量力，说你傻，你就非得表现得智商有问题。”

“阿洋，”晓星尘说，“我不如你聪明，但我一直以来，都在以我的智商，对抗着这种固化。这就是我的机构存在的意义。道理我讲不好，但我共情做得还可以，你也试一试，换一个立场。想象一下，如果在你一直遭受不公平的待遇，而没有一个人为你发声，将你的无能为力定罪成你没出息，你会怎么想？”

薛洋心里猛地颤了一下。

“如果都粉饰太平，关押了枪毙了就没事了，不去思考研究背后引起他犯罪的动机、引起他质变的环境，只将他的犯罪归结成他临时起意，归结成他心理变态生活不顺，归结成一种偶然！那之后的偶然只会越来越多。”

“……可你以为自己是谁，多的是人去研究，这是一个学科，用不着你这个门外汉去淡操心。”薛洋依旧不松口，但气焰已经比刚才淡了些。

“可预防，是每个人的责任，”晓星尘说，“谢谢你为我做得一切，但是声明，我一定要如实发。”

“谢谢！谢谢！谢谢！谢完该怎么做怎么做！根本一点都不听我的！你言外之意不就是：啊，你帮我了，谢谢啊，可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啊，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干啊？对吧，晓星尘，晓向导，你在谢什么？你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吗？”

“怎么会呢……好了好了不要生气，如果不是有你，我怎么可能这么快自证清白。如果要我自己去做，估计要花好几天，每天心里都是这件事，睡不好吃不好的，估计会烦得连阻断药都忘了吃……”

薛洋冷笑，讽刺：“你会吗？你心里真的认为你会吗？不会吧~我们晓向导多能干啊？他什么都要听自己的，只要自己认准了，别人说什么都不管用，就算是情侣怎么样？薛洋会怎么样，哪有晓向导自己重要哦。”

“阿洋……你在牵强附会，”晓星尘摆手，“我们不要吵架了，你刚才为我忙了很久了吧，快休息吧，接下来我来处理就好。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，好吗？唔……”

晓星尘猛地捂上胸口，薛洋心一提：“你又想吐了？”

晓星尘趁他凑近，压下恶心感，抓住机会抢过了插头。

他坐下来，重新插上电源：“没事，还好，没有想吐，你快去休息吧。”

薛洋狠狠咬了咬牙，冷哼一声，甩手走了。

晓星尘听见那“嘭——”地一下，重重的关门声，默默叹了口气。不知道这次要哄他的“小女朋友”多久。

晓星尘等开机的时候在心里斟酌了一下：薛洋无理取闹就将薛洋形容为“小女朋友”这样是否涉嫌思维固化的性别歧视。斟酌了半天，觉得确实如此，可更觉得薛成美这位美美妹妹好可爱。

不过美美比不只和女孩子一样宝贵可爱，晓星尘私心地想：他明明比世间万物都要可爱。

他明白他的薛洋是为了他名誉考虑。

薛洋坚信自己一定会阻断成功，不想让他跟艾滋病这三个字沾上一点边……如果将所有细节都放上去，一定会有人拿这三个字做文章。

但是，他无法保证自己阻断成功。

可他像薛洋那样害怕。

得不得艾滋病，都不能影响他的决定，得之他命，不得他幸。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运，他都决定以后为这个群体的平权做更多的事。

安中道的悲剧，就是社会的恐艾造成的。他一定要实话实说。用实话和身体力行为消除这种恐艾做努力。

晓星尘笑着想：就让他家“小女朋友”先冷静冷静吧，薛洋会想通的。

晓星尘重新打开文档，开始做正事。

卧室里的布偶熊，是那次俩人去游乐园约会的时候晓星尘给薛洋赢回来的。

他本来很讨厌这种又大又丑又没用的布偶，但偏偏就是要晓星尘为了他去玩自己不擅长的游戏。

窝着腰，满头汗，去打儿童小手木仓，只要看他的阿洋高兴，他就毫无怨言的样子，实在很让人满足。

最后这大家伙还是晓星尘自己一个人扛了一路扛回来的，薛洋一下没动手。

现在薛洋在卧室里，一下一下打着这头无辜的熊。

“傻向导！臭向导！又臭又硬！自以为是的烦人精！烦死了！”

他是越活越回去了，像幼儿园小孩处理问题的方式一样，不爽时自己摔玩具泄愤。

薛洋把自己摔进熊肚子里。

熊软软的，但任薛洋怎么闹都没事，依旧完好无损，还温柔地接住了薛洋的脸。毛茸茸的，让人舒适。

薛少女趴在熊肚子上听外面打字声音停了下来，他蹦起来，拿起手机，不停刷新。

晓星尘似乎在检查错字，声明刷了很久才刷了出来。

薛洋看完，气都没力气去气了。毕竟他了解晓星尘，早就做好晓星尘会原原本本将故事叙述出来的准备。

他那份将艾滋抹掉的官方声明，彻底作废。

金光瑶的电话果然没一会儿就到了：“他又按真话发了？薛洋，你不是说你能保证细节无误吗？蓝曦臣为他发声时可没有说艾滋病。他这不是让首席向导难做吗……”

薛洋懒得再听，把脸埋进熊里，挂了电话。

他管什么首席向导，他现在只关注评论。

薛洋从来肆意妄为，骂他的人多了，他又不是每个人都睚眦必报。

除了非要挡他路的人，他并不是很在乎那些无能为力的蠢材骂他什么。

能恶心到蠢材们是件令人得意的事。骂他恨他还干不掉他，薛洋自然高兴。

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关注蠢材们的评论。

若是谁敢质疑晓星尘，喷子“孽上”，便要尖刀出鞘。

☆☆☆TBC☆☆☆